桃花渡Ⅱ之望帝归
1
八月十五,一轮明月挂于海上,月光照耀的地方,海水之下一个巨大的海石花状的海底旧城逐渐展现,等雨立在甲板上望着水中的海石花旧城,心中震撼不已,如今只剩断墙残垣的城池,依旧美得如此动人心魄,不知当年完整的城池是何等瑰丽壮观?
“这就是鱼妇族的旧城?”阿九走上甲板,立在等雨身侧。
等雨点点头,弯下身子,把铺满甲板的六月雪花灯全部放入水中,淡淡开口:“逸清最爱的就是六月雪。”
月华之下,六月雪花灯全部在海面上荡漾,海底的星光,海面的灯火,连成一片,苍穹之下,万物静默欢喜。
“阿雨何时也为我放这样一场花灯?”乔子期不知何时走上甲板,立在等雨身侧。
等雨侧头看着身侧的乔子期,想起多年以前,九嶷山的泉池边,那个告诉她不惧天命,逆天而为,等她长大就去九嶷山迎娶她的男子,可是后来斗转参横、物换星移,他们的重逢变竟成了那个模样。
等雨笑笑,问乔子期:“这船是开向何处?”
乔子期侧头,冷眼望了一眼船尾,船位处,韦陀正在用灵力为船掌舵。
乔子期回身望着远垂在天际的星子开口:“应该是中土大的的西南处,这一处大陆离我们最近。”
等雨点点头也望着垂在天际的星子,离开瀛洲国以后复生术地图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寿芽并非从寿芽山取得所致,如今复生术地图给不出提示,这先找一处最近的大陆靠岸也好。
十日之后,乔子期等雨一行的船在中土大陆西侧靠岸,此处高山巍峨,山峰险峻,山峰之下还有大江奔腾,深涧流水。
“此处就是古蜀国地界了。”韦陀望着远处的崇山深涧开口。
“古蜀国?”菖蒲下船,也望着远处的崇山深涧,“传说中此地经蚕虫开国,历经三代帝王,建立了辉煌的锦绣蜀国,因绣品闻名,古时还被称为锦蜀,只不过后来,古蜀国出了一个昏聩的君王,古蜀国被端王朝所灭,而端王朝覆灭之后,此地就变成了如今的蜀洲。如今蜀洲的锦绣,依旧天下闻名。”
“阿九你怎么了?”登岸以后,阿九一直抚胸低头垂眸,似乎有些不适,等雨有些担心的开口。
“啊?无事?”阿九抬头,眸光有些失神,“古蜀国是不是有一位帝王叫杜宇?”
“是,清溪先生的《五洲遗录》上就记载过这位帝王,杜宇乃是古蜀国的第三代帝王,传闻他是从天而降,做了蜀国望帝,教会蜀国百姓织出了蜀绣,后来,古蜀国灭亡,这位帝王就殉国化为了杜鹃鸟。每到杨花落尽的时节,杜鹃鸟就开始日夜不停的悲鸣,因他悲伤而啼出的血染红了一种蜀地的花朵,这种花朵后来就被人称为杜鹃花。”菖蒲沉思片刻,继续开口,“古蜀国遗民中还有一个传说,传说这位帝王,从天而降,乃是仙人。蜀国灭亡后,他只不过是回到了仙界。”
菖蒲说完,韦陀弯弯嘴角,突然开口:“这杜宇确实是位仙人,而且九空城中的仙界帝王,只不过最后他并没有再重回仙界。”
2
菖蒲阿九对望一眼,皆满目惊诧望向韦陀。
韦陀看了二人一眼,娓娓开口:“当年神、妖、精、巫、仙几族都聚居在九空之城中,城中仙族是数目最多的一个族类,神族大多不喜理世事,所以九空城中的诸多事务,都是由仙族完成,而当时的仙族帝王杜宇不仅是仙族帝王也算得上是九空城的半个城主。不过,当年望帝心慈不忍人间蜀地的百姓承受疾苦,于是从天而降,做了蜀国君王,在这里他教会蜀地百姓织蜀绣,建立了锦绣蜀国。但是后来,古蜀国发了一场大水,望帝属火治理不了这场大水,便交由当时为相的鳖灵治理这场大水,鳖灵治理好大水之后,望帝见他德才兼备,便禅位于他。但是禅位以后的望帝并没有回到九空城,而是舍弃了九空城之上的仙族,独自隐居在蜀地的深山之中,再后来蜀国灭国,他就为蜀国殉国了。仙族因为失去望帝,声势大不如前,九空城覆灭之后,就开始依附于神族。到如今大多数的仙族都已入神族府邸做了神族的仙侍,有的还成受神族驱使,专办那些神族不便出面办的阴诡之事的走狗!”
“当年望帝既然已经建立了锦绣蜀国,为何要舍弃仙族继续留在蜀地隐居呢?”等雨皱眉开口。
“此事我也一直不明白,当年望帝既都肯为了蜀地百姓下到凡界,为何最后又会抛弃自己的本族,全然不顾仙族族民。”
阿九心中突然隐隐一痛,听着这个望帝杜宇的故事,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感。
“那后来呢?望帝殉国以后,真的化为杜鹃鸟了吗?”阿九声音微哑地问韦陀。
韦陀沉吟片刻,点点头,“当是如此。”随后,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乔子期,然后开口:“传说,望帝殉国前在蜀国留下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叫望帝归,是开启九空城的一把钥匙,除此之外,望帝归还是容纳魂魄的一样法器,可收纳十界九重天中的任何魂魄,再造的仙体若要复生,没有望帝归聚魂,再完美也只能是傀儡。”
乔子期弯了弯嘴角,冷冷睨了一眼韦陀,“望帝归?这才是你船朝大陆西南的真正的目的!”
韦陀往等雨身侧躲了躲,“我猜想望帝归也是复生术的一味药材,只是它并非寿芽的下一味,所以还没有在地图中提示,”说着,韦陀望向等雨,“反正如今下一味药材的提示也还没有出现,不如我们先在蜀地寻得望帝归,待提示一出,我们就去寻那下一味药材。”
等雨还没有开口,阿九突然开口:“好,阿雨,我也正想见识一下,传世闻明的蜀锦是何般模样呢!”
等雨见阿九突然反常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但她终究还是朝阿九点点头。
3
等雨乔子期一行进入蜀国故地,此地果然是传闻中的那般,锦绣之国,四处可见的商铺都是绸缎铺子,售卖之物也皆是丝锦之物。
“果然是锦绣蜀国!”菖蒲走到一个商铺前,执起货架上的一块蜀绣啧啧称赞。
这块蜀绣四尺见方,绣着的是蜀国的群山,恢弘广大,精致殊胜,立于这一块小小的蜀锦前,就好像把整个蜀国的美景尽览于眼前。
“这位客人眼光可真好,一眼就看上了我们的镇店之宝!”一小伙计见菖蒲执起架子上的蜀锦,赶紧出门开口,“这位客人,您瞧,这块蜀锦上绣的可是我古蜀国的风光,您看这里,”小伙计指着群山中的一处开满艳红花朵的悬崖,“这里就是当年望帝殉国的望帝崖,望帝殉国后,这悬崖就终年开着绚丽艳红的杜鹃花,只可惜如今这处古崖可是已经寻不到了,您要看也只能在这一块蜀锦之中了!”
阿九望着蜀锦中的那一片艳红,突然捂着心口轻呼一声,就在刚才的一瞬,她的胸中仿佛出现了另一颗心,而那颗心,让她感同身受地感受着那跳崖前的悲戚和绝望。
等雨扶住阿九,紧张的开口:“阿九,你怎么了?”
阿九摇摇头,对等雨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无事,蜀地日头太盛,有些热。”
等雨依旧有些担心,小伙计目光却被阿九引过来,她望着阿九,伸手挠挠头,“这位姑娘,生得如此面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菖蒲噗嗤一笑,这蜀洲也当真民风开放,年纪不大的小伙计都懂得如此和姑娘搭讪,正当她准备开口时,铺子里的掌柜走出来,看着阿九也是微微一愣,“这位姑娘当真好生面善,我也觉得在那里见过呢!”
几人都有些惊讶的望向阿九,就在这时,一选完绸缎的客人从铺子里走了出来,他看见阿九,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开口:“我看这位姑娘是生得像祠庙里的那位娘娘!”
掌柜听完客人的话,抚掌一笑,“不错,不错,这位姑娘的眉目就是像望丛祠里的那位娘娘一般无二啊!怪不得如此面善!”
“望丛祠?可是蜀地望帝和丛帝被合并祭拜的祠庙?”菖蒲望着掌柜开口。
“正是。”
“既是祭拜望丛两位皇帝的祠庙,怎么会有一位娘娘供奉在庙中?”
“这位客人有所不知,那位娘娘是望帝的皇后,也被一同供奉在庙中。”
“那望丛祠在何处?”这回开口的是阿九。
“望丛祠就在郫山上,距此地不过二十里。”
阿九低头沉吟片刻后朝等雨开口:“阿雨,不如我们去望丛祠看看可好?”
等雨微微一笑,点点头,“好!”
等雨一行人到达郫县时,不过晌午,日头尚高,八月蜀地的午后日光还稍显毒辣,不过望丛祠修在山林之中,林中的小道上,有清风徐来,倒也淡然舒爽。
不知不觉间魂不守舍的阿九就落在几人之后,她抬头望着林间露出的祠庙檐角突然生出些许近乡情怯之感,她拉住也与她一同落在几人后面的等雨,“阿雨,我……”
等雨回头,等着阿九开口,从踏入蜀地地界,阿九便一直行为反常,如今这里还出了一位与阿九长相相似的望帝皇后,等雨如今也不知,他们的此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阿九望着微微失神的等雨,把她的手拉到心口贴住,“自从我进入了蜀地,就感觉这里好像有另一颗心也在跳动,它好像催促着我探寻什么,可是现在,它有些害怕。”
等雨皱了皱眉,终是温柔又坚定地望着阿九开口:“我阿姊说过,心无所惧,方前路明清。如果它害怕,那你呢?”
“我?”阿九望了一眼等雨。随后深吸一口气,朝等雨点点头,抬头大步朝庙宇的方向走去。
4
林中复行数十步,望丛祠大门终于出现在几人面前,因是一祠祭二主,所以望丛祠的构造,与其他祠庙不一样,这里祠庙门不是单开单向,而是对称开南北二门。
等雨几人从北门入祠,只见祠中画栋飞甍、雕栏玉砌,一见便是精心修建与维护的。
“这个应该是丛帝了。”菖蒲指着一处大殿中的青铜塑像开口,“传闻望帝霞姿月韵,风采斐然,这尊雕像虽魁梧巍然,却没有那样的风姿仪态。”
等雨抬头望着雕像,这雕像虽面容周正,身材魁梧,但确实也没有什么仙家帝王之相。
此时一个小庙祝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看着等雨几人,目光最后落在阿九身上呆滞地停留了好久。
“嗯!”菖蒲重重地嗯了一声,庙祝才回神,低下头引着几人进入殿内,“几位客人,香在右侧,请自便。”
几人跟着小庙祝进殿这才发现大殿的右侧的墙上画了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上的女子,模样与阿九有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女子额间染着轻愁,而阿九则明媚许多。
“这位道长,请问这画上的是?”菖蒲朝刚要退出去的小庙祝开口。
“画上这位是望帝陛下的皇后。”小庙祝把头低的很低回答。
“果然是望后!”菖蒲皱眉,“之后望后的壁画为何会挂在丛帝的大殿中,这样是不是于礼不合?”
“因为……”小庙祝吞吞吐吐。
“因为丛帝陛也十分敬重望后,希望后人朝拜他之时也可以瞻仰望后的风采。”这时,侧殿中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驼背老庙祝,这老庙祝一出来,只让人想到了一种动物——鳖,自从这庙祝出来之后眸光就一直落在阿九身上从未离开过。
等雨不悦地看着老庙祝落在阿九身上的目光,上前阻断老庙祝的目光,“即使如此,只怕也是于理不合吧!”老庙祝低头笑笑,收回目光,走到侧面的供桌前取回了几炷香,“有什么于礼不合的,丛帝陛下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从前是,如今也是。几位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不为我们陛下敬柱香呢?”说着把香递到等雨面前。
乔子期上前,一阵掌风击落老庙祝手上的香,牵起等雨,头也不回地朝大殿外走去,到门口,突然顿住,冷声朝老庙祝开口:“我们的香,你的这位丛帝陛下可受不起!”
老庙祝瞬间只感觉有万钧之势朝他压过来,突然再也支持不住的跪在地上,等他感觉压制之势消失时,再抬头,大殿中已没有一行人的身影。
许久老庙祝终于起身,心有余悸的掸掸身上的尘土,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虽然跪了一拜,但是也有所得。
随后他站直身体,再无半分龙钟驼背之态,他拍拍手掌,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传信回族中,她出现了。”老庙祝低头朝黑衣人吩咐。
“是。”
“同时,切记千万小心那个大红锦衣的男子,他似乎不是凡人。”
“是!”随后黑衣男子身影消失。
而老庙祝双眼露出诡异的墨绿色,接着他又变成了刚刚苍老驼背的模样。
5
等雨几人穿过北园,来到望丛祠南园,只见其中全是枯枝柏木,一派颓败之相,就连殿前的大鼎中也是香灰寥寥,一副许久没有打理和修葺的模样。
阿九见着殿中的一派景象,心中莫名难过不已,这时院中一棵高大的杜鹃木上一只杜鹃鸟突然飞落阿九肩头,在阿九耳边悲戚地叫了几声随后朝林中飞走。
阿九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跌倒在地。
“阿九,你怎么了?”等雨赶紧回身扶起阿九,阿九抬头,脸上已是泪流满面。阿九低头抚掉脸上的眼泪,“我们进去看看。”
“好。”
等雨和阿九一起走进望帝大殿,只见殿中两尊雕像,虽然落满了灰尘,但是仍可看见当年一定是霞姿月韵,风采照人。
阿九望着殿中的望帝和望帝皇后塑像,早已泪流满面地呆立原地。
“阿雨,你看!”菖蒲唤了一声等雨,伸手挡住等雨的部分视线,等雨只能看到望帝的下半张脸,随后菖蒲移开手,“你再看那里,”这一回菖蒲挡住的是望帝皇后的下半张脸,“要说阿九的长相倒像是与他们二人都相似,上半部分像望帝皇后,下半部分像望帝。”
等雨望了一眼呆立的阿九,“不错,那记载中望帝可有子嗣?”
菖蒲摇摇头,“清溪老人的《五洲遗录》中并未记载望帝有什么子嗣。”
一侧的韦陀也开口:“望帝确实没有子嗣,望帝若真有子嗣,那么这个子嗣应该是仙族的王族后代,但是,十界九重天皆知,仙族并没有王族后代,若仙族真有王族后代存在,那十界九重天只怕不是如今的格局。”
“可是既然望帝没有子嗣,那为何阿九与望帝望后生得都如此相似?”
韦陀看了一眼乔子期,别有深意的朝等雨开口:“九空城覆灭和古蜀国都是数万年以前的事,我们这些未亲历的人自然无人说得清。不过我们中间应当是有人亲历过的。”
等雨会意,望向乔子期,还未开口,乔子期便淡淡开口:“九空城覆灭的那一千年里,我正在闭关沉睡,醒来之日,如今的十界已经初成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你们看这里!”菖蒲突然指着墙上的望帝本纪开口,“蜀纪元三百二十年,相鳖灵谏言轻渔民赋税,帝从之,遂渔民赋税减,国泰民安;蜀纪元三百二十四年,相鳖灵谏言,兴蚕业,不废织绩,帝从之,遂锦绣蜀国兴;蜀纪元三百二十五年,蜀江水患,帝不能解,任相鳖灵处置,相鳖灵带三千蜀地勇士,废寝忘食百日守江不归,终解蜀江水患……此处对望帝的记载与清溪先生的《五洲遗录》中大相径庭,而且,明明是望帝本纪,其实记载的都是丛帝为相时的功劳!”
“胡说,都在胡说!”阿九不知何时走到墙下,看着墙上的望帝本纪突然疯狂地抱头大叫。
“阿九!”等雨抱住突然发狂的阿九。
阿九却仿佛不认识等雨一般,推开等雨,径直朝大殿外走去。
此时,殿外那只飞走的杜鹃鸟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在阿九面前盘旋几圈,随后一道旋风落在阿九面前,阿九望着杜鹃鸟,走入旋风中央,随后杜鹃带着旋风飞走。
等雨菖蒲对望一眼,赶紧飞身跟上,韦陀也化了一朵祥云跟上。落在后面的乔子期冷冷睨了一眼丛帝庙的方向,也飞身跟上等雨。
6
杜鹃鸟带着阿九飞过密林,一直飞过几个丛山之中的深涧,最后突然俯身冲入一个深涧之中。深涧下是一条九曲十弯的山间河流,阿九落在河岸边,杜鹃朝河道深处叫了两声,又朝密林中飞走了。
等雨菖蒲追上阿九时,水汽烟雾笼罩的狭窄河道中缓缓飘过来一只竹筏,竹筏之上立着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身影,当竹筏飘近,等雨菖蒲这才看清,竹筏立着的蓑衣身影其实是一个草人。
“阿九!”等雨唤了一声阿九,阿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走上竹筏。
等雨菖蒲也飞身落在竹筏上,随后追来的韦陀,看了一眼竹筏,也收回祥云,落在其上。
乔子期最后来到深涧,他凌空立在水面上看着等雨几人的竹筏缓缓飘入深处水雾弥漫的河道中,随后凌空缓步走在河道上,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有一朵冰莲花盛开,不一会儿他身后的河道上全部开满了冰莲花,河道也全部被冻住,而河道之下还隐约可看见其下有正在游动的黑影,被瞬间冻住这些黑影,似乎都是人首鳖身的样子。
等雨几人乘着的竹筏在水雾笼罩的河道中前行,河道两侧是刀削一般的悬崖峭壁,阿九立在竹筏前头,一动不动,突然远处的峭壁上出现了许许多多向内凿开的石室,石室中全都放着一口口方形石棺,石室和石棺以不规则的位置分布在整片峭壁之上,似乎绘成了某种奇异的形状。
“石棺崖葬?这是纵目人冢!”韦陀望着峭壁上的石棺惊讶地开口。
“什么是纵目人冢?”等雨皱眉,回身望着韦陀。
“古蜀国的第一位君王蚕丛,他死后,用石棺埋藏在峭壁石室之中,后来许多的蜀国百姓也都仿效他这种埋葬方法,因为蚕丛生得一双纵目,所以这种石棺崖葬的墓穴又被人称做纵目人冢。”
等雨望了一眼阿九,只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竹筏前头,便继续朝韦陀开口:“这纵目人冢不过是蜀地特殊的一种安葬方式,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吧!”
韦陀摇摇头,“特别之处不在这石棺崖葬上,而是,”韦陀指着石棺上的浮雕朝等雨开口,“这些浮雕都是杜鹃花,传说中杜鹃花是由望帝化成的杜鹃啼血染成,这些石棺上全都刻着杜鹃花,我猜这里一定和望帝有关。”
等雨抬头望着石棺上杜鹃花浮雕,突然有什么炫目的艳红跃入眼帘,等雨望着那抹艳红,是悬崖的顶端,有一片杜鹃花正在迎风绽放,但是此时节,应该并没有杜鹃花开放才对。等雨看着杜鹃花,突然福至心灵,蜀洲城中的小伙计说过,“当年望帝殉国的望帝崖,望帝殉国后,这悬崖就终年开着绚丽艳红的杜鹃花。”。
“这里会不会就是当年望帝殉国的望帝崖?!”等雨望着悬崖顶端的炫目花丛转身问韦陀。
韦陀望着崖顶那绚丽的颜色朝等雨点点头,“极有可能!”
“阿蒲你照顾好阿九。”等雨回身祭出凤凰双翅,刚准备要飞身上悬崖,只见阿九抬起一只手,伸向悬崖上的杜鹃花,随后崖上的花瓣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随风朝阿九飞来,飞来的杜鹃花花瓣在阿九身下凝成一朵巨大的杜鹃花,巨大的杜鹃花带着阿九缓缓飞上悬崖,每飞过一个石棺,花瓣就会携着风打开石棺,而等雨看着被打开的石棺惊呼出声“魂灯!”
7
每一个石棺之中都不是尸首,而是一盏魂灯。魂灯乃是人死之后,以魂魄为灯芯结成的灯,是为守护魂魄残缺的生者和为逝者引路的灯。魂魄一旦结成魂灯,就再无法转世轮回,而且人的魂魄要结成魂灯,必须要有极坚定的信念,若信念不坚,心智不定,根本结不成魂灯。
魂灯护生者,为逝者引路,皆立誓逝者一日不归,魂灯一日一灭。所以南海鲛人烛可燃千年,而魂灯可燃万年,甚至数万年。
阿九越飞越高,被打开石棺也越来越多,每一个石棺之中都有一盏魂灯,巨大的崖壁上有数不尽的石棺,等雨望着石棺中火光耀动的魂灯,突然眼眶湿润,这些魂灯,在数万年的时间里,在日月不知轮回了多少次,沧海桑田不知道变换了多少回后,依然守在这里,千万年不灭。
不一会儿,石棺全部被打开,石棺中的魂灯突然全部光芒大盛,仿佛雀跃欢喜的迎接着什么,仿佛数万年的心愿终于在此刻了结,仿佛他们等了数万年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随后魂灯的火焰跃出石棺,流动的火焰在整片崖壁上绘成一只巨大的杜鹃鸟,杜鹃鸟仰天长鸣几声,最后振翅飞入九霄,消失在远天绯红色的祥云中。
“阿雨这是?”菖蒲望着消失的魂灯杜鹃,惊诧的开口。
等雨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魂灯,于魂灯而言,心愿尝,魂灯灭,魂魄散,等雨吸了吸鼻子,稳了稳声音开口:“这些是魂灯,魂灯燃烧就是为了等待他们誓愿中的人回来,如今他们已经等到了那个人,心愿得尝,大概是去了比九重天还高的地方吧!”
菖蒲点点头,“那阿九就是他们等的人?”
等雨望着乘着杜鹃花瓣飞到悬崖中央的阿九,点点头,“是吧!”
突然阿九身下的杜鹃花花瓣开始变换飞旋,以极快的速度朝崖壁中飞去,等雨看着随着杜鹃花花瓣飞入崖壁的阿九,赶紧振翅高飞,朝阿九的方向追过去。
等雨在飞身融入飞旋的花瓣前被一道大红锦衣的身影揽住,大红锦衣身影拥着等雨一道随着飞旋的花瓣进入了石壁之中。
待等雨几人进入石壁之后,崖壁上的石室迅速移动,摆成其他的形状,菖蒲和韦陀再难寻到等雨几人刚刚的入口在何处。
石壁内,等雨和乔子期落定后,发现这里是一个幽深的画满壁画的长廊,而阿九立在二人前面的不远处。
“阿九。”等雨唤了一声。
阿九如梦初醒地回头:“这里是哪里?”
等雨走到阿九身侧,定定望着阿九,“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
阿九望了一眼等雨,低头抚着心口的位置,“不是我,是它,这里的那颗心,带我们来这里的。”
8
阿九说完,心口飞出一个白色的光球,光球飞入长廊中,照亮了不远处的壁画,壁画上画的正是云彩之中的九空城,还有一个霞姿月韵、风采斐然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入蜀地的群山之中。
“这是望帝。”等雨指着壁画朝乔子期和阿九开口。
而阿九手触着壁画,缓缓的走在长廊之中,这里,古老的时光,仿佛顺着她的指尖流进她的心里,她仿佛看见万年以前,望帝教会蜀地百姓织锦,轻摇赋税,创立繁华富庶的锦绣蜀国,她还看见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
“啊!”阿九突然心中一痛,抚着胸口跌坐在一处石壁前,等雨望着石壁,石壁上是望帝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立在九空城的大门前。
“这是……”等雨望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极有可能就是阿九。
“阿九……”等雨轻轻唤了一声阿九。
阿九抬起头,用指尖轻触着壁画上的襁褓,脸上两行清泪划过,这个襁褓里的孩子,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眉眼。
此时,壁画上每一个望帝像上都飞出一个小小的光点,小小的光点聚在一起,汇成了一个淡淡的白影,这道白影走到阿九面前,轻轻抚着阿九的头顶。
阿九抬头望着白影,瞬间泪流满面,白影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拭掉阿九脸上的泪,“不要哭,不要哭。”
“你是谁?我又是谁?”阿九声音喑哑抬头问白色身影,尽管已经猜到,但是她还是要听他亲口来回答。
“我是望帝杜宇,仙界的最后一个帝王,你是我儿,重阳之日出生,单名一个九字,是仙族最后的一个公主。”望帝望着阿九郑重缓慢的开口,随后他望着阿九身后的方向,“他们,都离开了吗?”
“那些魂火吗?”
“恩,我已经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他们是不是都已经离开了?”
阿九点点头,神情悲戚。
“我儿,”望帝扶起阿九,满目慈爱的望着她,“你离开这里以后,为他们立一座祠庙,以后你的子子孙孙都必须要来这座祠庙中祭拜他们。”
“他们是……”
“他们都是古蜀国的百姓,九万年前,我带着你殉国以后,他们就跟着我一起殉国,然后用自己的魂魄结成魂灯,千万年来他们都在这里守护着我,也守护着你,助你凝结魂魄。”
“我凝结魂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万年前,我在九空城之中看见人间蜀地百姓疾苦,于是我带着你怀有身孕的母亲来到古蜀国,做他们的帝王,教会他们织蜀锦,助他们离开贫苦,建立锦绣蜀国。再后来,我儿你在蜀地出生,你是我仙界的第一个公主,所以我必须带你回九空城完成你的三昭浴礼,而那时丞相鳖灵正好带着蜀地百姓抵御了洪水,所以我把蜀国王位传于他,打算带着你回九空城。可是就在我打开九空城大门之时,鳖灵出现,夺走了我的半颗望帝归。”望帝看着阿九,“现在剩下的半颗望帝归,在你身上。”
“我身上?”阿九抚着心口。
“不错,望帝归其实是我的一颗心,我天生生有二心,一颗血肉心,一颗望帝归,望帝归乃是容纳灵气的宝物,后来随着我的修炼,望帝归变成了一颗十窍玲珑心,被十色鹿注入灵力之后,望帝归就变成了可以开启九空城的钥匙。
“那次,鳖灵不仅夺走了望帝归,还重伤了我,我只好带着你藏在蜀地山林之中,等待他日有九空城之上的仙族部下来寻我,可是后来我等来的不是仙族部下,而是九空城覆灭的消息,九空城覆灭之后,整个仙族四分五裂。我本想带着你,像其他太古神族一样,在人间寻一处福地洞天重振仙界,可是我准备联合我的部下时,他们却一个接一个离奇死亡,我也开始被一波接一波的刺客追杀,这些追杀不止对我,连对襁褓里的你,也一样赶尽杀绝。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十界中或许已经有了一个我非死不可的理由,有人不希望仙族的帝王活着,也不希望仙族还有王族的后代。”望帝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九空城,“也或许从我离开九空城开始就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酝酿。后来,我躲过几次追杀却已身受重伤,在襁褓中的你也失了一魂一魄。那时候我无处可去,也无力护你周全,只好在古蜀国灭亡之际,带着你在整个蜀国百姓的面前殉国,由此十界知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望帝。那个时候你无恃无怙,我只能带着你一起殉国,我把剩下的半颗望帝归给你,用这半颗望帝归收住你的魂魄,让你以魂魄的形式在十界之中游荡,以期有一日你可以找全魂魄,重新转生。”望帝望着阿九欣慰一笑,“有幸我儿花了九万年,终于集齐魂魄得已重新转生。”
9
“无恃无怙?”阿九喃喃开口,“那我的娘亲呢?她在那里?”
望帝望着阿九的眉眼许久,长叹一声,终是开口:“那鳖灵其实只是一只河鳖修炼千年成的精,他属性为水,虽然克我的火属性,但是以他的千年修为,怎么可能总我这里夺走了望帝归,还重伤于我?那是因为开胸取心,我每次用望帝归打开九空城城门的时候就是我最弱的时刻,这个秘密,在十界之中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随我一同入凡界,在我打开九空城城门时曾亲自为我护法的你的娘亲。我们准备回城的那一日,她告诉我,她想在蜀地留下一片花海,等你日后长大,再来蜀地就可在这片花海上奔跑,玩耍,于是我便在打开的城门前等她,可是我等到的不是她,而是拿着水灵剑来取望帝归的鳖灵。”
阿九抬头惊诧的望着望帝。
望帝低头垂眸苦涩一笑,“她是精族的公主,本就是受父母之命嫁给我这个仙界帝王,她心中应当是一直没有我的吧!”望帝重新抬眸望着阿九,“她自有她的选择。不过我儿你要记住,你是仙界的公主,不管何时,也不能失了我仙界的风骨!”
“嗯。”阿九点点头。
望帝慈爱又不舍的轻轻摸了摸阿九的额头,“得蜀地百姓的魂灯守护我的一抹残魂才可留存今日,如今终于等到我儿转生,我心愿得尝,也该离开了。”
随后他朝阿九身后不远处的乔子期开口:“我虽不知你是谁,但是从你身上依稀可以见到创世天尊当年的风采,你应该就是那个创世天尊用自己的骨血孕育的神吧!”
乔子期望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望帝笑了笑,“十界已乱!十界已乱!只愿君承创世天尊当年之志,护苍生,守太平,重还十界宁静!”随后他的身影慢慢变得单薄,逐渐消失。
“父帝!”阿九惊叫一声,伸手就要拉住望帝正在消散的身影,“父帝!父帝——!”阿九失声痛哭,“别丢下我,别再丢下我——”
望帝的白影晃了晃,“还可以听见我儿唤我一声父帝,此生无憾,从今往后不能再守护我儿,只愿我儿余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随后,望帝的白色身影随着一阵风消失在壁画长廊之中,而阿九跪在地上,仰天痛苦大哭,
“阿九。”等雨拥住跪地痛哭的阿九。
阿九哭了许久的,抬起头一双眼睛空洞的望着远方,“余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哪里来的喜乐?何处来的无忧?我做了两世的公主,做仙的时候,是亡国公主,做人的时候,还是亡国公主,天地之大,有十界九重天,可是到头来,也不过孑然余生,一身寂寂。”
“怎么会,你不会孑然一身,你还有我,有阿蒲,还有乔子秋,你不会一个人。”等雨抱着双眼空洞的阿九焦急的开口。
“望帝死于阴谋,望帝归如今还一分为二,你作为望帝之女,就打算就此消沉下去吗?”乔子期望着阿九淡淡开口。
阿九空洞的眸中逐渐聚拢光亮,随后变得冷凝又坚定,她抬起头望着乔子期:“我要取回父帝的那半颗望帝归!还有父帝当年被追杀之事,我都要一一查清楚!”
10
乔子期点点头,挑挑眉望了一眼崖壁的方向,随后对等雨招招手,“阿雨,过来!”
等雨有些不明其意,看了怀中已然神色坚定的阿九,站起身,走到乔子期身侧,乔子期把等雨拉倒身后,随后对着崖壁广袖一挥,突然崖石飞裂,崖壁外一个正在与韦陀打斗的黑衣人被劲风拉入回廊,倒在地上。
等雨皱眉,只见崖壁外韦陀和菖蒲整被一群黑衣人围攻,这些黑衣人全都带着面具,面具上都画着一个鳖首。
“他们是?”等雨惊讶的朝乔子期开口。
“鳖灵后人。望帝殉国以后不久,鳖灵也死了,不过他的后人活下来了,改为敖姓,这些年敖家在蜀地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变成蜀地的第一大家族。”
阿九眸光冰冷望着地上的黑衣人,“我还没有寻你们,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随后她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斩杀了黑衣人,飞身到壁外,与菖蒲和韦陀一起对战黑衣人。
等雨刚要飞身加入战局,乔子期却一把拉住等雨,“阿雨,有些事应当她自己去做。阿雨不如跟我来看看我为你种的花。”说着乔子期拉着等雨飞入崖间深涧。
到涧底,只见深涧底的河道已经被冰封住,冰面上开着一朵朵晶莹的冰莲花,冰莲花之下还隐约可见一些被封住的黑影。
“这又是?”等雨皱眉开口。
“阿雨喜欢吗?”乔子期望着等雨,见等雨双眉蹙起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开口,“这也是鳖灵后人,这些是从望丛祠就开始跟着我们的。”
“他们跟着我们,难道是已经知道另外的半颗望帝归在阿九身上?”
乔子期负手立于冰面,望着空中的打斗黑衣人,他们并不恋战,而是拼命地想进入崖壁上的山洞,乔子期顿了顿朝等雨开口:“九万年来,鳖灵后人都守在蜀地,而不是去十界各处寻望帝后代,就说明他们认为另外的半颗望帝归一定就在蜀地,并且就在望帝墓之中,但望帝墓有魂灯守护,所以整整九万年都没有被他们寻到。”
等雨望着打斗的黑衣人,嘴角突然勾起一个邪气的笑,“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一计。”随后她祭出凤凰双翅,双翅一振,双翅之间飞出一个炙焰小凤凰,炙焰小凤凰冲到崖壁,瞬间堵住崖壁上的洞口,烧退了数个靠近洞口的黑衣人。
“鳖灵后人属性为水,我的炙焰凤凰够克他们一阵,整整九万年他们都相信望帝归在望帝墓之中,那么如今,他们越是进不去,就越会相信望帝归还在望帝墓中,我们就可以趁此时反将他们一军,去敖家夺回那半颗望帝归。”
“好。”乔子期朝等雨宠溺一笑,指尖飞出一滴鲜血,鲜血飞到洞口的炙焰小凤凰面前,小凤凰瞬间火光大盛,把靠近洞口的黑衣人瞬间都烧为灰烬。
等雨惊诧的看着乔子期,“你属性不是为水吗?你的血怎么可以助我的小凤凰燃烧。”
乔子期一把拥住等雨,向黑衣人来的方向飞身而去,“何人告诉阿雨我的属性为水?”
等雨望着深涧河道中的冰莲花,他一直控水,她以为他属性为水。
11
“天尊生万物,驭万物,我乃天尊骨血孕育,自然不分什么属性。”乔子期拥着等雨望着前方淡淡开口。
等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竟真的是创世天尊的骨血孕育而生,崖壁山洞之中他并不答望帝的话,让她以为望帝错了,但原来……
“你既是天尊孕育而生,那为何望帝问你时你不答他?”
乔子期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的等雨,“阿雨可知太古时代是为何结束的?”
“因为创世天尊陨灭,所以太古时代结束。”
“不错,天尊陨灭,标志太古时代结束,太古时代结束后两万年,第一个太古神族血脉开始衰落,生出了第一个仙族,随后三百年有人族开始修炼成仙,后来,仙原来越来多,仙族壮大,仙界始成。望帝作为仙界的帝王,阿雨觉得他可有机会见过创世天尊?知道创世天尊是何般风采?有何种遗志?”
等雨摇摇头,“不可能。”随后抬头惊诧的望着乔子期,“那这个望帝他到底是谁?”
乔子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他会不会不是阿九的父帝,他会不会对阿九不利?”
“不会,”乔子期温柔一笑,宽慰等雨,“望帝杜宇这个身份肯定是真的,但是除了这个身份,他应该还有别的身份。”
见等雨一副尚在震惊之中呆呆的模样,乔子期宠溺一笑,“阿雨放心,即使他身份特殊,如今也已魂飞魄散,此事我们往后慢慢详查,如今先找到鳖灵族夺回望帝归。”
等雨回神,点点头。
不消片刻,乔子期带等雨来到蜀城外一个占据了整个山头,满是碧瓦朱甍、层楼叠榭的华丽庄园,庄园门口的台阶上全部刻着鳌鱼浮雕,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敖府二字。
等雨望着庄园中时不时穿梭巡逻的府兵,取下发间的曼珠沙华,化花为剑,准备攻入庄园,“戒备竟如此松散,只可惜这里房子有些多,到时候寻宝不方便!”说着便执剑准备飞身入庄园,就在等雨即将飞过庄园大门时,眼前的整个庄园突然消失,随后数到凌厉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等雨心下一惊,只见乔子期展开广袖收纳所有的剑气,随后手持赤日鸿剑,一剑朝消失的庄园劈去,一剑过后周围的景象大变,刚刚的山头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原来是一个幻形结界,怪不得看起来戒备那样松散。”等雨望着湖泊心有余悸的开口。
就在等雨说话间,巨大的湖泊之中突然冒出数百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望丛祠中的那个老庙祝,老庙祝见到等雨和乔子期大吃一惊,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常色,随后双目透出阴毒和狠厉,“倒是本事不小,能逃过我们的两队人马,还寻到这里。不过寻到这里也没有用,因为你们很快就会死在这里了!”说着他朝身后的黑衣人命令道:“一百人留下来诛杀此二人,另外的随我去望帝墓。”
随后便不再理会等雨和乔子期飞身朝望帝墓的方向而去。
乔子期冷冷一笑,广袖一挥,大湖中的水突然全部向上飞旋,飞旋向上的水在空中化成一条巨大的水龙,水龙瞬间席卷着全部的黑衣人,带着黑衣人绕着湖面盘旋,几圈之后水龙化为一条巨大的冰龙,封住了所有的黑衣人落在湖岸边。
湖水成冰,湖底的景象也全部显现出来,湖底是一个巨大的水底庄园,此时庄园中只有一群惊慌失措的敖府妇孺、老人和孩童。
12
“阿雨!”此时,云端传来一声高呼,等雨抬头,只见浑身浴血的阿九和菖蒲立于韦陀的祥云上正朝这边而来。
而湖底一敖府老人看见阿九,先是一阵呆立,随后对着阿九五体投地拜了三拜,高声开口:“望帝后人,你终于回来了,刚刚的这三拜是我代替丛帝陛下为您下跪,当年他弥留之际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他祈求得到您的原谅。”
阿九冷冷睨着湖底的老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祈求原谅?一边抢夺剩下的一半望帝归,一边祈求原谅?你们鳖灵后人撒谎都是如此愚蠢可笑的吗?!”
“不不不,当年丛帝陛下在弥留之际留下的遗志其实是把望帝归还给您,但是族中有些利欲熏心之辈并没有秉承丛帝陛下的遗志,一心想得到另外半颗望帝归,以致他们被人利用,才造成今天的局面。那半颗望帝归一直在我手上,请您随我来,我这就把那半颗望帝归还给您。”说着老人走入一间宫殿。阿九望了一眼等雨菖蒲,二人飞身到阿九身侧,也随阿九一起进了宫殿。
宫殿中是一个有千层石阶的深坑,阿九、等雨三人一直随着老人走到深坑最底端,只见底端是一件石室,石室中放着一口石棺,石棺中躺着胸口插着一把水色利剑的男子。
“这是……?”阿九皱眉。
老人点点头,“这就是丛帝陛下,他是被人谋害而亡的。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当年有人借了丛帝陛下之手暗害望帝陛下,望帝陛下死后,丛帝陛下自然也不会被久留,所以望帝陛下殉国后不久,丛帝陛下也被人暗杀。丛帝陛下告诉我,这是一个弥天大阴谋,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颗小小棋子,好在他这颗小小的棋子最后及时醒悟,还能在他弥留之际为您做最后一件事。”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阿九,“其实,当年陛下一直都知道那半颗望帝归在您身上,但是他告诉所有的后人那半颗望帝归就在望帝墓,并且让所有的后人不得离开蜀州,所以九万年来我们鳖灵后人都没有离开过蜀地,死守在此寻找望帝墓。当年陛下一共交代我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代他向您磕头赔罪,第二件就是把胸中的这半颗望帝归还给您。”说着老人从丛帝心口取出半个带着无孔的白玉球递到阿九手中。
阿九接过望帝归,望着老人,“照你所说,杀害丛帝的人就是真正暗害我父帝的人,那你可知道杀害丛帝的是何人?”
老人低头垂眸摇摇头。
阿九见她这副模样,也知再问也问不出任何东西,转身离开了石室。
等雨望着阿九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阿九似乎与往日不同了,可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何处不同了。
当日夜间,等雨得到复生术地图的提示,下一地九幽涧。第二日一早等雨便打算离开蜀地赶往九幽涧,但是蜀地的大街上,阿九却告诉她,不与她同行去九幽涧,她要留在这里修好那座祠庙,随后阿九把那半颗望帝归郑重递到等雨手中,“或许有一日,阿雨便用上了呢!”
等雨心中一酸,用力拥住阿九,菖蒲上来拥住二人,“我随阿九一起留下来,有乔子期护你,我也放心!”
等雨点点头随后与韦陀乔子期一起前往九幽涧。
八月二十七,九嶷山下了很大一场雨,一处水帘山洞中,一老者立在水帘之后,他的身后跪着螣蛇族的日悬。
“两个月之内,妖族折了润月家,精族折了敖家,再这般下去,我们就真的无力与蛮荒雪山一战了,如果连蛮荒雪山也打败不了,那我们一代又一代努力了数万年的事也便不用再肖想了!”老者望着水帘开口,声音中满是怒意。
“爷爷,您消消气,妖族那边我已经开始与文都府接洽,至于精族,敖家从不出蜀地,我倒觉得我们每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去维护倒是不值得,如今这般倒也正好。对了爷爷,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姑姑的好消息过来,我的小族妹或者族弟就快要出生了。”
听完日悬的话,老者脸色总算有所缓和,他摸了摸胡子,“希望这一次,我们螣蛇族可以诞出一个像凤凰族那样精纯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