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Ⅱ之九幽涧
1
九月初三，小雨淅沥，九嶷山水暖峰上先是传出了几声女子声痛苦的叫声，接着几声恭喜，随后整个水暖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九嶷山一共九座山峰，内外两层，呈环形分布，雀鸣、闻雪和云暮为中央的三座主峰，鱼祭、雁回、水暖、水泽、藏虹和不现为外侧的六座次峰，其中鱼祭和雁回为鸣雀峰的次峰，而水暖和水泽为闻雪峰的次峰，藏虹和不现为云暮峰的次峰。
自九空城覆灭了以后，凤凰神族和螣蛇神族就在九嶷山居住，凤凰神族居雀鸣、鱼祭和雁回三座山峰，而螣蛇族居闻雪、云暮、水暖、水泽、藏虹和不现六座山峰，除了凤凰神族与螣蛇神族之外，灵气四溢的九嶷山还有许多十界之中来避世的精族、仙族和其他族类。
当夜，一整日都没有任何声响的水暖峰上，一处暖玉为栏，金石为阶的院落中，闪过一青一黄两道光，随后一螣蛇族老者和日悬出现在院落中。
“爷爷，你看！”被唤做爷爷的青衣老者被日悬引入一房中，看了一眼房中低眉顺眼的女子怀中抱着的婴儿，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山间冷风吹拂，老者望着天上的星子，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日悬开口：“走！”
又是两道青白光闪过，青衣老者和日悬的身影都消失在水暖峰上。
片刻之后，云暮峰水帘山洞中，青衣老者的身影出现，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随后负手望着眼前的石壁，身后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悬儿，”老者声音微颤的开口，“你可知，上古神族，诞下仙族的后代意味着什么？”
“这……”
“意味着血脉衰落！”老人闭目，痛心疾首，“太古时代，跟随创世天尊创世的有上百个小创世神，他们血脉延续至今，只有十支还保留着太古神族血统，可以直接诞下神族后代，我螣蛇族乃是这十族中的第一大族，享有整个神族的尊者之位，如今，想不到我螣蛇族竟然是上古神族中血脉中第一个衰落的！”
“可是……”日悬犹犹豫豫的开口，“当年凤凰族的等雨不也是个凡人？说起来凤族的血脉早已衰落。”
老者闻言，先是身形一顿，随后眸光暗淡，“当年，我们只怕都被那老凤凰骗了！等雨的凤凰神血只怕是比那个凤音的还要精纯。否则，那老凤凰，不会保等雨弃了凤音。”
日悬惊诧地抬头，孩提时他们与凤音交过手，当年的他们都远不是同龄凤音的对手。老者继续开口：“当年那等雨的涅槃之火你也看到了，你父亲用灵泉之水加了千年灵力也浇不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两个妹妹被烧死，那场大火，让九嶷山多少修为不弱的生灵丧生。你见过何人可以一日之间从人涅槃成神吗？凡人，想要成神，唯有先成仙一条路。孩子，那个等雨绝不可能是凡人，你为她批的命，只过是老凤凰给她加的封印。她被老凤凰封印过，盖住了神血，让天脉上显不出她的天命，其实啊，”老者顿了顿，又是痛心疾首的开口：“凤凰族从未衰落过！”说完老者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悬儿，你立刻封锁你姑姑诞子的消息，然后，那个孩子消失！”
“爷爷！”日悬失声跌坐在地。
2
老者并没有回头，而是朝水帘山洞深处走去，“传我族长令，百年之内，螣蛇族不准再孕育后代，若有违令者，母子同殒！”
日悬跌坐在地，内心惊恐震荡，爷爷竟然要杀了姑姑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可是他的亲外孙。
此时，水帘山洞外，一道白影闪过，白影飞了好久，才在一处离水帘山洞很远的密林停下，随后一个白衣女子捂着胸口跌落在地，这白衣女子正是日悬口中的姑姑韶华。
韶华在屋中看着父亲的脸色就知事有不妙，所以悄悄跟了过来，想不到，父亲竟要杀了她的孩子，这可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父亲的亲外孙！果然在父亲眼里，没有什么比螣蛇族的尊位更重要。
韶华伏地痛哭许久，一阵冷风吹过她才直起身子，擦掉眼泪，神色坚定地朝水暖峰飞去。
回到院落中，韶华见夫君昌榀（pin，第二声）正抱着孩子往院外走。
“你要带着孩子去哪里？”韶华叫住丈夫。
昌榀被韶华叫住，脸色一变，神色慌张地开口：“韶华，爹说要看看我们的孩儿。”
韶华看着丈夫眼中的慌张，心沉到谷底，她冷冷睨着丈夫开口：“爹已经来看过这个孩子了。不会再让你抱过去的。”
昌榀见瞒不过韶华，便抱着孩子就要往外冲，“韶华，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能留？！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韶华一边阻止丈夫，一边痛声开口。
“我知他是我的孩子，可是留下他，会害了整个螣蛇族，他的出现会告诉整个十界九重天，我螣蛇族血脉从此开始衰落！”
“我族血脉已经衰落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接下来螣蛇族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仙族孩子出生！”
“不会有，爹爹已经下令，百年内不准再有孩子孕育，他一定会尽快找到办法，稳固神族血脉。”
“稳固神族血脉？”韶华失神一瞬，随后一掌击向丈夫心口，夺回孩子。
“韶华，你把孩子还给我！”
“不还，我会找到办法救孩子的！”说着韶华化作一道白光，带着孩子闪身消失在水暖峰上。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九嶷山凤凰族居住的雁回峰出现了韶华的身影，她抱着孩子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木树枝上，一边把孩子收入一个玉石纳戒一边开口：“你不要害怕，先在纳戒中沉睡一阵，娘已经找到办法救你了，娘曾在你外祖书房中的一本书上见过，酆都九幽涧之中，有一种火，叫无极火，无极火不生不灭，可在魂魄之中燃烧，你虽生来是仙族，但是有神根，由它煅烧神根，可以助你飞升成神，只要你成了神，你的外祖就不会再杀你了，你放心，娘一定会带你找到无极火的！”
3
等雨、乔子期、韦陀三人离开蜀洲之后，乘船北上，准备去酆都九幽涧。
是夜，等雨坐在商船的甲板上，望着峡谷悬崖之间露出的狭窄天空，和时而出现的星子，一言不发。
九月的山风带着一些清冷，山风拂过，等雨突然觉得心间也有些冷，她双臂环抱自己，把头靠在膝盖上。
今晨乔子期收到一封青鸟传信，随后乔子期告诉她，他要离开三日，三日之后，他会与他们在酆都城外汇合。等雨目送乔子期和青鸟离开，但是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那只青鸟身上，今晨这只青鸟落在甲板上之后就化成了一个绝色女子，她从来不知青鸟都是这样的绝色女子，也不知道原来蛮荒雪山乔子期身侧一直有这样绝色的女子。
韦陀走到甲板上，看见双臂环抱自己的等雨也坐到了等雨身侧，他看见一脸心思的等雨，摇摇头轻笑一声，“据我所知，青鸾一族侍奉蛮荒之主已有几万年，蛮荒之主若真对她们有意，如今孙儿都该如你一般大了，所以你的担心完全不必担心。而且凤凰神族的女子，样貌一向不差，你是身上带着封印，若封印解开，你的容颜定不输于她们。”
等雨瞪一眼韦陀，站起身准备回到船舱。
韦陀见状，赶紧对等雨起身作揖，“等雨姑娘留步，等雨姑娘雅人雅量，还请不要与我计较，我来是与你说正事的。”
“什么正事？”
“复生术地图，”韦陀见等雨回来，赶紧走到她面前，“除了给出九幽涧的提示，复生术地图中可还有别的提示？”
等雨闭眸回忆片刻，“有一种燃在冰中的火焰，好像是白色，像火焰，又不像火焰。”
“是无极长生火！”
“什么是无极长生火？”
“无极长生火也叫无极火，传闻是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当年跟着天尊一同创世的小创世神，陨灭之后的精魄所化，不生不灭，不净不垢，可以在魂魄里燃烧，由它煅烧神根七七四十九天，仙族可以直接飞升成神。”
等雨挑眉，“既然是可以助仙族飞升成神的宝物？这无极火是不是，九重天上那些盼着成神的仙族早已对它趋之若鹜？”
“哈哈哈哈。”韦陀仰天大笑几声。
等雨疑惑，“你笑什么？”
“无极火在九幽涧，没有仙族会为了成神愿意去到九幽涧那样的地方。”
等雨皱眉，“这九幽涧到底是什么地方？”
韦陀止住笑声，看了一眼等雨，他似乎很惊讶等雨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随后他摇摇头失笑一声，“你身为镜玄先生的弟子，竟不知九幽涧？”
等雨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你此话是何意？我为何必须知道九幽涧？”
“镜玄先生作为十界之中唯一的妖神，徒弟应当皆是……”
“妖神？”等雨突然打断韦陀的话，“你说我师父他是……”
“不错，他就是妖神，”韦陀望向等雨，“他不会连他是妖神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你？”
等雨摇摇头。
韦陀又是一阵失笑：“他当真偏爱你得厉害，不告诉你九幽涧，连妖神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你。”
等雨皱眉，“我师父明明是神族，何为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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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陀摇摇头开口：“神和妖都是修炼的终极，神是人和仙修炼的终极，而妖是有特殊血脉的人、部分巫族和精修炼的终极，有妖元就不会神根，成了妖就不会成神，但是你的师父既有妖元又修炼出了神根，所以他是十界之中的第一个妖神。他收徒不拘族类、不拘身份，只看天生禀赋，所以十界皆尊他一声先生，他的弟子也无一不是大能者，担当守护各方安宁的大责。这些弟子常年游历在十界各地，”韦陀又看了一眼等雨，“尤其是九幽涧这样的魔族之城，为了诛杀各地成魔成怪和从九幽涧这样的地方出去为恶四方的魔族和怪物。在这个游历各地的过程中，他的每一个弟子无一不是九死一生，经受大劫。你离开天邙山以后，就到了桃花渡这样安宁又灵力鼎盛的地方当引渡人，到底还是因为对你格外偏爱一些，你该守护的都由别人守护，你该经受的都由别人经受了。”说完韦陀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等雨。
等雨垂下眼眸，眼眶湿润，“我师父他……”她一直以为是师父嫌她笨了些，教授师兄师姐的时候，就把她派到后山浇花，却原来不是嫌她笨，只是师父用着这样的办法在保护她，知道的越少，责任就会越小，那一方安宁的桃花渡从来都不是什么历练，那里从一开始就是一片宁港，她的风雨，早已都被她的师兄师姐挡去，你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许久，等雨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魔族之城九幽涧，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等雨这般感伤的模样，韦陀叹了一口气，整理思绪后开口：“如今我们就要前往的地方其实酆都，酆都和九幽涧只有一墙之差，酆都城墙内就是九幽涧。九幽涧是十界魔族聚居之地，传闻那里深万里，由九个一层一层向下的地下城池组成。九界每一个族类皆可成魔，所以九幽涧每一层都聚居了一个成魔的族类，第一重由成魔的人居住，第二层是成魔的精居住，一直到第九重，是成魔的神居住，无极火就在九幽涧的最深处。要得到无极火，就需穿过九重魔城。那些仙族之所以不敢来九幽涧取无极火，就是因为他们气息不同，连酆都都进不了，即使有些灵气强大一些的，硬闯过酆都城结界，入了魔城，也会被居住在一二重成的人魔和精魔撕成碎片。”
等雨沉吟片刻后开口：“魔族靠气息辨别族类吗？”
韦陀瞥了一眼等雨，满目赞赏，“不错，虽于情一事你愚钝了些，但是其他方面你倒是聪慧，一开口便抓住了关键。因九界各族皆可成魔，所以魔不通过长相或者模样辨别族类，他们通过魔族特有的气息辨别族类，这个气息就是我们进入九幽涧的关键。”
等雨突然望着韦陀：“你是堕佛，佛族成魔，即为堕佛，所以你本身就是魔，身上也有魔族气息。”
“不仅是我，你也有。你的身体了封印了魔。”
等雨心头一颤，觉得身体中的那个“她”突然在蠢蠢欲动，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突然跃动的莫名的力量，朝韦陀开口：“她杀念太重，且不受控制，我不能放她出来。”
韦陀眼中闪过一抹挣扎，随后垂眸开口：“并非要完全释放‘她’，只不过是释放一些气息盖住你原本的气息。”
等雨凝眉沉默一瞬，“我试一试。”随后她侧头取下发间的曼珠沙华化为一柄剑，递到韦陀面前，“若我没有控制‘她’，你便把这剑刺我心口，然后把我送到天邙山我师父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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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陀心头一震，曼珠沙华刺心，这是玉石俱焚的办法，他接过曼珠沙华花剑眸中所有的挣扎消散，全部变成坚定。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不会让她变成她不愿意变成的样子。
随后，等雨闭眸入定，身后巨大的凤凰双翅瞬间展开，峡谷的星空之下，白衣女子临风而坐，带着湿意的山风吹起她的衣袂，身后的光火双翅炫目而美丽，韦陀立在甲板上，看见了这个九月最瑰丽的风景。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等雨睁眼，眸中闪着妖冶的红色，周身的气息发生巨大的变化韦陀觉得从前的等雨像清冷静立的莲花，而此刻的等雨更像妖冶盛放的曼珠沙华。
等雨上下打量了几眼韦陀，挥挥衣袖把身上的白衣变成了一身红裳，又看了一眼韦陀，弯了弯嘴角，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转身走入船舱。
韦陀皱眉，握了握手里的曼珠沙华赶紧追入船舱。
“等雨呢？”韦陀叫住前面的红裳“等雨”。
红裳“等雨”回头，咯咯一笑，“不是你制造机会让我出来的吗，你还问她做什么？”
韦陀提剑，剑指红裳“等雨”，“她在哪里？”
红裳“等雨”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杀意，神色傲然睨着韦陀，“如不是你给了这个机会让我出来，如今你的尸首已经飘在江里了。”随后她挪开目光，不再看韦陀，“她早先与我做了一个交易，我入她的神明境帮她寻些东西，如今东西寻到了，她自己去看了。今日这身子归我！”红裳“等雨”又望向韦陀，魅惑一笑，“反正那些封印都在变弱，她也抑制不了我多久了，这身子也终归是要归我的，也不急于这一两天，我今日出来透透气，帮她释放点魔息。”
韦陀垂下眼眸，收回了手上的曼珠沙华花剑，并不目视面前的红裳“等雨”，“明日辰时，你若没有回来，长剑入心。”
红裳“等雨”勾起嘴角，冷哼一声，转身走入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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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时，韦陀走出船舱，看见一身白衣的等雨立在船头，韦陀长舒一口气，走到等雨身侧，却发现等雨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悲伤，韦陀皱眉，望着等雨正要开口，却赫然发现等雨眉心的曼珠沙华花蕊印记变浅了一分，这是封印变弱，魔变强的标准！
“你在回忆境看到了什么？”韦陀急声问等雨，等雨体内的魔突然变强，一定与昨日等雨在回忆境看到的东西有关，只有等雨的心魔执念变强，魔才会愈发强大，愈发难以控制。
等雨抬起头望着远处的悬崖，晨光熹微，光明照入她的眼底，却再也照不进她的心里，那里执念深似壑海，毁天灭地。
她在回忆境中看到的是她在白素的回忆境中没有看到的东西，当时她在西湖被想要由蛇化龙的黑蛇吞掉，了无生息地被阿姊抱在湖心岛上，谁人都不可靠近。那时，抱着她绝望无助的阿姊，仰天痛哭，剜心取血，但是依旧没法救回她，最后是阿姊生生撕开了自己的一道魂魄，结成了凝魂结固住她虚弱的魂魄，又用自己的千年修为护住她的身体，才把她带回了九嶷山。
而阿姊因为失了一魂，又失了千年修为，所以后来封印寂渊之时，才用了魂飞魄散那般惨烈的方法。从前凤凰族的女子封印寂渊后，魂魄都寄生在九嶷山的万年梧桐树的树心之中，等待着转生的契机，只有她的阿姊，魂飞魄散。
等雨眼眶绯红侧首望着韦陀，“我看到了一些我应该知道但是一直没有知道的事，还有一个……”等雨顿了顿，眼角妖冶的红光突然跃动，“螣蛇族的——秘密。”
韦陀皱眉，等雨却转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九月初五，九嶷山。
云暮峰水帘山洞中，青衣老者负手而立，面前跪着二人，日悬和韶华的丈夫昌榀。
“愚蠢！日悬来不及阻止韶华，你来不及吗？！那日，你可就在水暖峰？！”青衣老者怒指着昌榀大吼。
昌榀抬起头，那是一张被打得满是指痕面目全非的脸，“我一定尽快带回韶华和孩子。”
“带回？等你带回来，整个十界九重天都知道我螣蛇族诞下仙族后代了！”老者怒气冲冲背过身，不想再看昌榀一眼。他刚要继续开口，却见面前的石壁上一朵曼珠沙华若影若现，老者神色一变，赶紧转过身，沉声朝跪着的二人开口：“我会派清影卫诛杀那个孩子，把韶华给我带回来！你们谁都不要再管此事，日悬你看着你姑父，不要让他离开云暮峰。”随后老者转身走进石壁上逐渐浮现的门，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石壁恢复如初。
老人进入石壁门后，向前复行数步，跨过一道光晕结界，又跨过一道迷雾结界，终于在一个满是绿树，但是空中昏聩不明的丛林前停下，丛林的草地上开着白色的曼珠沙华，一个白发及腰，周身似有雾气的红衣男子正立在花丛中。老者上前对男子躬身行了一个礼，“尊者。”
男子并不理会老者，低头选了好一阵，才从花丛中选了一朵满意的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女儿带着孩子逃走了？”
老者心头一颤，赶紧俯身跪地，“是，不过我已经下令让清影卫诛杀那个孩子了。”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花瓣，随后把花扔在地上，“不听话的女儿，留着做什么？”
“尊者，”老者赶紧磕了一个头，“这是小女的第一个孩子，她难免割舍不下，等清影卫带回小女，我一定封印她的记忆，还请……请尊者饶她一命。”
男子斜睨了老者一眼，没有开口，转身走入更深的花丛。老者见状，赶紧亦步亦趋的跪行跟上，就在老者快要靠近花丛时，男子突然开口：“离我的花远一点。”
“是。”老者赶紧跪着退了几步。
“哥哥就快冲破封印了，等他冲破封印我也就要出去了，到时他去取的九重天上的那个位置，你——”男子轻轻一笑，又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也想要，我说过我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一只听话的狗，如果狗不够听话了，我就会换一只狗，你明白吗？”
老者赶紧跪地磕头，“明白，我即刻下令清影卫，孩子和韶华——杀无赦！”
男子扔下花，缓步走到老者面前，俯身开口：“很好，我喜欢听话的狗。”
6
九月初六傍晚，等雨韦陀的船到达酆都城外，但是乔子期并没有如约到达。等雨望着这个传说中的魔城酆都，城墙并不高，城门口有两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伸展的枝叶挡住了整个城门。从城墙外往城中看，既看不见高楼，也听不见声音鼎沸的街巷，只有城池上空飘着数万盏红灯笼，万盏灯笼似乎铺满了城墙另一侧的半个天际，甚是壮观瑰丽。
韦陀望着满空的红灯笼高兴地抚掌开口：“太好了，我们碰上了九幽祭！”
“什么是九幽祭？”等雨疑惑地望着韦陀。
“九幽祭是酆都最盛大，最热闹的节日，一到九幽祭九幽涧各城的魔族皆盛装出行，庆祝祭典，而且各层城池之间会出现有间梯相连，畅通无阻。我们不必经历重重关卡就可以到达九幽涧第九层城池。今日应该是九幽祭的第一日，子时，那城门就会打开，让从十界各地赶来参加九幽祭的其他魔族进入九幽涧。届时我们就可随那些魔族一同混入九幽涧。”
等雨回身望着来时的方向，片刻之后点点头，“若子时子期依旧不来，我们就先行入城。”
子时，乔子期依旧没有出现，而酆都城外两棵槐树的枝叶上开始闪着盈盈的绿光。
等雨盯着槐树的枝叶，突然开口：“槐上有鬼！”
韦陀点点头，“槐上的二槐鬼是酆都的城门守卫。”
随着绿光越来越亮，不一会儿一黑一白两个鬼影大槐树中走了出来。随后，隐在城门外的魔族纷纷现身，一个接一个排成一列，走到二槐鬼面前。
魔族轮流接受白衣槐鬼的检查之后，还会把各式各样的东西恭敬的交给白衣槐鬼身后的黑衣槐鬼，黑衣槐鬼收了东西以后，会把一个锦囊递回魔族手中，随后从树上取下一盏莲花模样的花灯，让花灯引着魔族入城。
“槐鬼给他们的都是什么？”等雨低声问韦陀。
韦陀盯着二槐鬼的方向，“那叫魔灵珠，是一种在九幽涧流通的魔族银子，他们给的东西都是为了换魔灵珠。”
“什么东西都可以换魔灵珠吗？”等雨看着排队的魔族拿出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开口。
“差不多，但是换取魔灵珠的数量是由二槐鬼对东西的喜好程度决定的，他们越喜欢你的东西给你的魔灵珠就会越多。”
“那你可知道他们都喜欢什么？”
韦陀轻轻一笑，“自然知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破旧的佛经，“白衣槐鬼的礼物我已经备好了，黑衣槐鬼的还请等雨姑娘慷慨解囊。”
“何物？”
“你袖中的笔。”
等雨皱眉犹豫片刻，终是把笔拿出来递给韦陀。她袖中习惯备一只笔，是给阿九作画用的。
韦陀接过笔，捏了一颗佛珠，变出一件黑色的斗篷照在等雨身上，拉着等雨排在队伍最末尾。
“这黑衣槐鬼，生前是一位帝王，因为醉心书画，无心治理国家，兵败后自刎于这万年老槐之下，鬼魂被缚在这槐树之中后来化为槐鬼。所以送笔必定没错，而这位白衣书生，生前是一位俗家弟子，他本想效仿佛祖在菩提树下打坐参悟，但是可惜他找的树不是菩提树，而是槐树，所以最后悟成了鬼，不过他还是最喜欢佛经。”韦陀一边排队，一边与等雨低声开口。
不一会儿轮到等雨韦陀二人，白衣槐鬼在等雨身上嗅了嗅，便放行，待韦陀把佛经和毛笔交给黑衣槐鬼，他们果然换得了满满两个锦囊的魔灵珠。
7
等雨韦陀随莲花花灯的引导走过城门，入城后等雨惊叹地看着城墙后气势恢宏，直冲云霄的九重魔城。
九重城池向上层层叠起，每一层都热闹非凡，每一层都轮焉奂焉，灯火通明的街道、亭台楼阁和格式商铺，你所能想到的华丽，这里应有尽有。狭长的吊桥和迂回的长廊连接不同的高楼和街道，不同层之间的城池之间又有灯笼组成的之字形浮桥相连。
“九幽涧不是一个深渊吗？”
“你向下看。”
等雨朝脚下一看，不禁后退一大步，她刚刚站的地方，悬空之下是一个万丈深渊，而深渊之中是一个与面前的九重城池相反而建的一模一样的另一座九重魔城。
“这是……”等雨指着脚下的九重城池，惊讶的望着韦陀。
韦陀也指着脚下的九重城池：“这才是真正的九重魔城，上面这个只是九重魔城在空中的倒影。走，说着韦陀拉着等雨走向深涧上方的九重魔城。”
等雨惊讶的发现他们实地的踩在九重魔城的倒影之上。
“你不是说这个只是九重魔城的倒影吗？”
“这确实是倒影，不过寂渊在这里设下了逆位结界，你往上走，其实是在往下走，你眼看进入的是倒影，其实进入的就是真正的九幽涧。”
“寂渊？！寂渊不是被封印着，他怎么会在这里设立逆位结界？”等雨震惊地开口。
“被封印？如今他当然是被封印，但是数万年前他并没有被封印啊，整个九幽涧都是寂渊创立的，十万年前寂渊挑战十界强者，其余九界他都赢了，只有挑战第十界的强者时，他与第十界强者打成一个平手，但是其实他是输了一刹那，输给了第十界的强者，后来他就恼怒成羞斩杀了其余九界的强者，整个九界皆陷入了动荡不安，当九界动荡不安之时，他就来到九幽涧建起了如今的九重魔城让魔族在十界之中有一个容身之处，九幽祭就是魔族为了庆祝寂渊的生辰而举办的节日。”
韦陀说完，等雨久久沉默，寂渊于她就像一座荆棘高山，她无法翻越，却又不得时时面对。她想毁灭这座高山，可是这座高山却有当所有的办法都不可行时，最后一个救回阿姊的机会。
“这里。”等雨沉默间，韦陀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前停下，“我只听过无极火在第九重城，但是我并未去过第九重城，我们贸然进去，只怕会遇险境，不如今日你我先宿在此处，打探一些消息，明日再做打算。”
“也好。”等雨看着古朴的魔族小客栈点点头。
魔族无阳光射入，所以天空永远一片黑暗，照明只是靠着空中的灯笼，与街上的灯火。
第二日一早，等雨从客栈的房中醒来，打开窗户，看着黑暗漂浮着万千灯笼的天空失神，不知乔子期此刻在做什么，为何没有及时赶到他们约定的地点？
正当等雨失神，突然见一片黑影从窗前闪过，等雨皱眉，迅速拔下发间的曼珠沙华，化花为剑。不一会儿，嘈杂的吵闹声响起，几个握着刀的魔族追了过来，路过等雨的窗口，看见窗内握剑的等雨，纷纷停下步子上下打量着等雨开口：“城外来参加九幽祭的？刚刚有一个黑影闪过，你看见了吗？”
等雨瞥了一眼屋角，摇摇头，一魔族盯着等雨手中的剑突然开口：“剑不错。”
等雨皱眉，魔族却准备跃窗而入，“那个混进来的神族待会再抓，你的剑献给我，我一同作为献给尊者的礼物。”
等雨皱眉后提一步，把剑握得更紧。
魔族见等雨的动作，脸上露出不悦和怒意，“能把剑献给尊者是你的荣幸！怎么？如今，你是不愿？”
“自然不愿。”等雨冷冷开口。
魔族冷哼一声，提刀而入。就在此时，一声“阿弥陀佛。”传来，众魔族看着门口立着的人突然面色一变，相互对望一眼，“他是个佛族，走，走！”
8
等雨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口，一声阿弥陀佛就吓走魔族的韦陀有些吃惊。
韦陀垂眸一笑，走到等雨面前，“九幽涧是靠武力说话的地方，武力越低，就会越受欺负，刚刚离开的是成魔的精族，他们的力量仅比人族强大，所以常年在九幽涧受到其他族类欺负，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每年的九幽祭，他们都会收集珍宝送到寂渊的宫殿。”
等雨垂眸点点头，“你打探的消息打探到了吗？”
“正要出去，听到你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今日你可在房中休息，若出门切记穿上那顶斗篷。”
等雨点点头，韦陀退出去后，她淡淡朝窗户角落开口：“出来吧！”
随后一条小蛇从窗棂溜进屋中，在地上化成了一个灰衣女子，这个灰衣女子正是九嶷山带着孩子逃出来的韶华。
等雨看着韶华皱起眉头，刚刚的一瞬间她辨别出她不是魔族，但是没想到她竟是一个螣蛇族。
“螣蛇神族到九幽涧干什么？”等雨睨着韶华。
韶华从地上起身，看清等雨的样子，一瞬呆立住，好一会儿才回神，摇摇头，“不，你不可能是她，她不会在这里。”随后她稳稳心神，朝等雨盈盈一拜，“多谢姑娘搭救之恩。”
等雨微微颔首，把手中的剑化为曼珠沙华，“不过顺手而已，算不得什么搭救，你走吧！”
韶华再次对等雨盈盈一拜，当她看见等雨把曼珠沙华别回发间时，神色一变，随后她低着头慌张走出等雨的房间。
韶华一边走，心中一边震惊不已，眉眼与凤音相似，发间别着曼珠沙华，屋中女子分明就是那个凤凰族的等雨，可是从荻花城传回九嶷山的消息明明是她已经被同门师姐引玦诛杀，想不到，她竟没有死，还到了九幽涧，不知她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若同样也是无极火，她就一定要先她一步。只可惜她从鹊市买回来的释放魔族气息的珠子已经用完，她现在行动十分困难。韶华双眼微眯，望着等雨的房间，突然心生一计。
傍晚时分，离开客栈一整日的韦陀终于回到客栈，他带给等雨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今年的九幽祭，寂渊会亲自现身与众魔族同庆。”
等雨立在原地，手脚冰凉，“他……何时会出现？”
“明日午时，第九重城。”韦陀顿了顿，“一位老友还告诉我，无极火就在寂渊九重城的宫殿中。明日就是我们进入九重城宫殿的最好时机，”韦陀盯着等雨开口，“寂渊已经许久未在九幽涧现身，明日午时九幽涧一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欢，届时所有魔族都会涌入九重城的宫殿，我们就可以趁乱混入宫殿。”
等雨点点头。
“那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说完韦陀离开等雨房中。
“韦陀，如果明日，不幸被寂渊发现，你可不必顾及与我，自行逃走就是。”韦陀走到门口，等雨突然叫住他。
韦陀垂眸一笑，“既是伙伴，我便不会弃你而去。”
“我身上有他所要的东西，他不会伤害我。你只管放心离去。”
韦陀刚要开口，等雨却挥着广袖关上门。
等雨反身靠在门上，思绪纷繁复杂，若明日寂渊用她一命换阿姊，那也是好的吧。从前她不知道她与阿姊还有共同活着的机会，以身换阿姊，她会义无反顾，可是如今，他们有机会一同存于这世间时，她多么希望她还可以亲眼见到阿姊，亲口唤她阿姊。
9
第二日午时，整个九幽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不同层的魔族之间彼此欢呼庆祝，起舞，一时间整个九幽涧各层城池都是涌动的魔族人流，人流都通过不同层之间的灯笼浮桥涌向九重城的宫殿。
等雨和韦陀也一同随着人流走向宫殿，随人流行进了许久，等雨和韦陀终于随着来到九重城外的宫殿前，一身僧袍，一双红眸妖冶的寂渊站在城楼上睥睨着城下众魔族。
“尊者！尊者！尊者！”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城下的众魔族激动地对着城楼寂渊高呼。
寂渊望着城楼下的众魔族，突然红眸妖冶异常，他对着一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于千万人之中，他永远可以第一个看见她，这大抵会是他最好的一个生辰。
“我宫中奇珍异宝无数，今日邀一人入殿共赏。”寂渊突然朝着城楼下欢呼的众魔淡淡开口，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从四面八方清晰的传入城楼下的每一个魔族耳中。
等雨心头一颤，顿时僵立原地，用韦陀的黑斗篷把自己裹得更严，她总觉得寂渊似乎已经发现了她。
韦陀觉出等雨的不安，侧身走了几步，挡在等雨身前。城墙上的寂渊看见这一幕眸光顿沉，他手持佛珠，取下一颗佛珠弹入空中，空中的灯笼顿时全部变成了莲花灯的模样，等雨抬头，讶异的望着漫天的莲花灯。
寂渊弯弯嘴角，邪魅一笑，“不如，就你吧！”随后他直接从城墙上踏下，一步一莲花，缓步朝等雨而来。
尚在惊诧中的等雨斗篷突然被一股劲风吹开，发间的曼珠沙华也被吹掉，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风中。
“阿雨。”寂渊走到等雨面前，轻轻一唤。
等雨满目惊诧又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寂渊，一时忘记了躲闪，他竟然叫她阿雨，他从前一直唤她阿音。
“阿雨，随我入宫殿。”寂渊执起等雨的的手，一颗佛珠落下，一座荷花架成的桥延一直伸至二人脚下。
“等雨，走！”韦陀突然用黑色斗篷裹住等雨的另一只手，就要将等雨带离寂渊身侧。
寂渊冷哼一声，满目寒光望着韦陀，数千只骨剑突然从宫殿的四面八方飞出来，一起如雨般朝韦陀攻去。
等雨蓦地回神，挣开寂渊，收回地上的曼珠沙华化剑斩断黑袍，朝韦陀开口：“我说过，你不必顾及于我。”随后她一边帮韦陀抵挡万千凌厉而来的骨剑，一边朝寂渊大喊：“寂渊，你不是想用我复活阿姊吗？如果我也一同死在这里，便无法复活我阿姊了。”
寂渊眸光一变，撤回骨剑，化为一道旋风拥住等雨飞入宫殿。
10
宫殿中，等雨一把推开寂渊，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寂渊要上前扶等雨，等雨却执剑指他，不许他靠近：“你何时开始？”
“开始什么？”
“复活阿姊的仪式。”
寂渊低头轻叹一声，随后抬头温柔地望着等雨，他朝宫殿湖面一般的地面上投下一颗佛珠，佛珠很快落入地面，湖面一般的地面晃起阵阵涟漪，不一会儿，显出了等雨曾在九空城自己的回忆境看到的景象，还是小姑娘模样的她，抱着一只黑猫在山洞中躲雨，后来她离开时黑猫告诉她，等她长大，以六界为聘娶她。
“我要六界为聘迎娶的人是你，但是当年你告诉我你叫凤音。”
等雨满目差异，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寂渊，“你就是那只黑猫？”
寂渊点点头，“但那并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猞猁。”
等雨双唇颤抖，突然双目赤红地望着韦陀，“所以当时林中困住你的藤条真的不是普通的藤条，那其实就是封印，是我，放出了你，然后害死了我阿姊！”
等雨突然撕心裂肺的长啸一声，“是我，原来是我害死了阿姊！”
“不是你，你并没有解开我的封印。”寂渊一边拥住疯狂的等雨，一边开口，“那些藤条确实就是封印，但是那猞猁只是我的一缕神识所化，我的神识要冲破封印时，被封印拦住，你是救了我，但是那封印并未解开。”
“但是，是你的神识出来之后，才让你有机会冲破了封印。”等雨一把推开寂渊吐了一大口血，“归根结底，还是我害死了阿姊！”等雨跪地，满目绝望，“我竟然……”
“你并没有救我，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前所未有安宁的雨天。”寂渊看着痛苦的等雨，想要近身，却不敢近身，只得垂眸闭目，早知如此，或许，永远也不让她知道真相才是最好。
“哈哈，寂渊，寂渊竟然爱上了封印它的宿敌，凤凰神族的女子，呵呵，这十界之大，怪事还真是无奇不有。”一阵女子诡异的笑声，接着一灰衣女子突然出现，一掌打伤沉浸在痛苦自责中的等雨，又执剑挟持等雨飞身到寂渊三丈之外的地方，这灰衣女子这正是那日被等雨顺手救下后就一直跟踪着她的韶华。
寂渊看着挟持等雨的韶华，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突然他看见韶华手中的纳戒，随后邪气一笑，接着他伸手，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掌中吸出了韶华藏在纳戒中的孩子。
韶华看着寂渊掌中的孩子，惊吓得肝胆俱裂，“你把孩子还给我！”
“一个死人，要孩子做什么？”寂渊一挥袖，一只骨剑从韶华身后射出，斩下韶华挟持等雨的手臂。
“啊！”韶华痛苦的倒地大叫，一边大叫还一边爬向寂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寂渊冷冷睨着地上的韶华，“你这么弱小，本座没有兴致杀你，但是你万不该伤害阿雨，更不该挟持她。反正你死了孩子也活不成，不如它死在你前面，你还可以亲眼看着它死。”
11
“不，不要！不要！”韶华痛苦的大喊。
寂渊冷冷看了一眼韶华，在眸光扫向手中的孩子时突然顿住，“一个仙族的孩子？哼，你一个螣蛇神族，竟然生了一个仙族的孩子？你们螣蛇族的血脉已经开始衰落了吗？”
韶华痛苦地向前爬，抬起头满目不甘和恨意望着寂渊，如果不是爹爹非要杀了这个孩子，她便不用一路历险来到这九幽涧，也不用用等雨威胁寂渊寻无极火，更不会和孩子面临如今得困局，她眼中的恨，除了对寂渊，还有对远在九嶷山的螣蛇族族长的。
“不错，螣蛇族血脉是开始衰落了，可是血脉衰落是整个螣蛇族之事，为什么要把事情算在我的孩子身上？！他有神根，依旧可以成神！”韶华恨声开口。
“成神？”寂渊睨了一眼韶华，“看来你来九幽涧是来取无极火助他成神的？”
听到无极火，不远处眸中一片痛苦和死色的等雨瞬间醒来，她望向寂渊，寂渊瞬间明白，等雨来九幽涧的目的也是无极火。
“是，我的孩子也要成神，他若成神，就不再是螣蛇族的耻辱，就可以安然地活在螣蛇族。”
寂渊伸开手掌，把不远处一个玉玲珑球吸入掌中，随后一掌拖着襁褓中的婴儿走上殿中的王位，“看来螣蛇族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果然害怕血脉衰落，你这孩子出去了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机会。”随后转身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趴在地上的韶华，“不如我与你做个交易，我有一把剑需要人帮我祭，你帮我祭剑，我留下这个孩子，并且我答应你，保住他的命，如何？”
韶华抬头望着王位上的寂渊，和他手中襁褓里酣睡的孩子，痛苦地闭上双眼，以爹爹之心，这个孩子必定不能留在世上，十界九重天之中，她一定会如当年的望帝一样受到一波又一波不停歇的追杀，以当年的望帝之能也只能死在望帝芽，更何况是作为神族修为也远不如望帝的她呢？也好，也好，如果她一命可以保住孩子，要她一命又何妨？
“好，我答应你。”
韶华的话刚落音，寂渊的宫殿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宫殿的一面墙上现出宫殿外一身大红锦衣的乔子期正手持赤日鸿剑，与韦陀击开一波又一波阻止他进入宫殿的魔族。
寂渊见到乔子期面色顿冷，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魔族只是受伤，并未死亡，知乔子期并未下杀手，于是放下手里的孩子，掌向宫门，宫门被一股劲风打开，门外的众魔和乔子期皆停手。
寂渊走到宫门口，“蛮荒之主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倒是我失了礼数。”随后朝乔子期做了请的手势。
乔子期望着宫殿中的等雨，眸光一暖，随后面色冷凝的收回赤日鸿剑，率先走入宫殿。
12
“阿雨，过来！”走进宫殿的乔子期朝等雨招招手，却见等雨面色惨白，似乎随时随地会倒下，乔子期赶紧飞身到等雨身侧，拥住摇摇欲坠的等雨。
等雨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望着乔子期，眼角流出一行血泪，“是我解开了寂渊的封印，阿姊不仅替我去死，还是我亲手害死了她，乔子期，我应该万劫不复，永入黑暗。”随后等雨眼中的光芒暗淡，而眼角的红光不住地雀跃。
“乔子期，这是她要放弃自己，堕入魔道！”随在乔子期身后的韦陀见状赶紧大喊。
乔子期双眸紧皱，紧紧拥住等雨，“阿雨，不要走，你若入黑暗，我便撕裂黑暗，让世间再无暗幕之地。”随后乔子期长剑剜心，心头血注入等雨额间的曼珠沙华花蕊印记。
“从此之后，你我同命，你若入魔，我便也入魔，撕破黑暗，带你回来。”
寂渊看着相拥的乔子期和等雨，别开眸光，挥袖把袖中的玉玲珑甩向乔子期，“她如今心脉俱断，在九幽涧救她封印易破，这是她要的无极火，你带她离开，无极火灼烧她的神根，也可救她。”
乔子期抱起等雨，转身望着寂渊，“我如何救吾妻，自然不劳你操心。我说过，你封印解开之前我不会和你打，十万年前你输给我是因你身上有伤，待真的你冲破封印我会重新与你打一场，那时，我们实力定胜负。至于阿雨，她此行来九幽涧就是为了取无极火复活凤音，所以你好好专心冲破你的封印便是，不要再动用阿雨复活凤音的心思。”说完乔子期接过无极火，转身离开宫殿。
“我从前以为自己要找的是凤音，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千年前其实是我比你先遇见了她。”寂渊突然开口。
乔子期转身，赫然望着寂渊，“你要找的，一直是阿雨！”
“我说过六界为聘娶她，这个约定还作数。”
“哼！若非你还在封印中，如今早已被我斩杀。”乔子期冷哼一声，“阿雨，不是你能觊觎的。”说着抱着等雨转身离开，在宫殿门口乔子期突然停下，“我查到十万年的今日，你其实在九幽涧，所以当日佛界十八罗汉和神族横公鱼族长，还有当时的九重天白帝并非是你斩杀，即不是你斩杀，你又为何要承认？你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人？寂渊，不管你护着的这个人是谁，终有一日，我会把这十界的逆鳞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寂渊望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垂眸闭目，他还在，一直都在，从来没有消失过。
九嶷山云暮峰的水帘山洞中，白色曼珠沙华花地里的红衣男子突然捂着胸口，随后邪气一笑，“哥哥，我们很快就又可以见面了。”
三日后，水帘山洞中一个数百盏灯燃烧的房中，一灰一黑两盏灯突然熄灭，坐在灯前的老者，看着熄灭的灯，痛苦闭目，埋头呜咽，好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整衣衫，看不出丝毫痛哭的痕迹走出房间，朝跪在房门外的日悬开口：“传令让清影卫都回来吧，你姑姑，已经死了。”
日悬惊诧地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的爷爷，终是重重磕了一个头，爬起身，憋住泪，踉踉跄跄，头也不回的飞快跑了出去。
姑姑，来生有灵，千万不要转生为螣蛇族。